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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年晚上的下雨夜

作者:73uu.com 日期:2016-4-25 来源:www.73uu.com

那年夏天,包谷没熟,天却突然下了场黑雨。

  黑乎乎的雨点,夹着同样黑乎乎的冰雹,劈头盖脸砸了下来,一眨眼工夫,包谷叶被砸得缺胳膊少腿,包谷杆成了黑乎乎孤零零的光杆司令,稻禾全伏在水里投了降。而小树却被砸断了脑袋,一个劲地冒出白白的树浆。

  那天在地里、山上做工的人,额上全部被冰雹砸得像癞蛤蟆的背,鼓起一片又一片指头大的肉疙瘩。

  金藏人大惊,族谱上从没有记载过天下黑雨。村里辈份最高的老人不仅没有见过,连听都没有听说过,天下黑雨,这不是好兆头,说不定天要收人了。

  当天夜里,村里最老的长辈死了。死了还不闭眼睛,眼睛鼓得好怕人。

  恐怖的阴影笼罩着金藏村。

  狗二佬最心虚,担心是自己惹怒了山神,山神禀告了玉皇大帝与天兵天将,天要收人肯定先收他。

  老先生不知为什么糊里糊涂,而且讲了几箩筐胡话,还糊里糊涂地给祖宗的祠堂烧了几卷纸,叩了上百个头。

  没等村里人从黑雨的恐怖中清醒过来,一场实实在在的大雨落在湘西山上,“哗啦啦──”,发疯似的,没完没了。

  雨大不能出工,只好呆在屋里,男人们给孩子们讲古,照例从周文王讨商纣王讲起,女人们拿破布与棕衣片裱了鞋样,一针针一线线悠哉游哉纳鞋底,或者极有耐心地摇纺车,“吱呀呀──吱呀呀──”,纺车不知疲倦地唱着单调乏味的千年古歌。

  下了大雨队里不出工,真谢天谢地。狗二佬爬在地上,以手掌和两膝做四蹄,让女儿们轮流骑在地上乱转。

  向枝花坐在吊脚楼的走廊上纳鞋底,头顶上悬一串干瘪的红辣椒,一草绳叶子烟和一小捆箩卜种。她在给泥儿纳过冬的棉鞋,草儿的衣也该补了,肚子里那个孩子的小衣小褂也该缝了,还该打银菩萨与银镯子,肚子里可能就是个相公。

  至于雨嘛,让它落好了,让它落够了就不会落了。天要落大雨,人没办法,人只能靠天。靠天总有饭吃!

  老先生更不急了,老先生柜里有谷有腊肉。炒腊肉时,老先生总把门关了,只让香味诱惑草儿、树儿、枝儿、泥儿。

  衣食住行只能靠自己,这似乎成了老先生的真理!

  雨仍然没有停的架势,好像雷公把天捅了一个大洞,墙地堵不住了,如果女娲不来补一下天洞,恐怕这暴雨还会从那大天洞里倾下来,没完没了。

  但女娲似乎懒得捡块石头补一补天上的大漏洞。这年头,人变懒了,似乎神也变懒了。

  蜂糖溪的水一寸寸长,三山四水的泥水都汇在蜂糖溪来了。原来山里的小水沟成了大溪,大溪又成了小河!

  不可一世的洪水,撕裂了对面山上前年新造的梯田,梯田裂开了一个个大而难看的口,裸露出了薄土下面的红砂岩,洪水漫上了小屋。还卷着山地上那些被冰雹砸成光杆的包谷杆,在那片火烧过的土地上犁出一条条深沟。

  黄黄的泥水从山上滚下来,砸在凸起的青岩上,泥浆溅起一朵朵稠糊糊的小泥花。青岩上流着滑溜溜的泥石流,泥石流卷着连根拔起的小树,将山下的自留地撕开了一条条的沟,那扭曲的泥浆沟,如垂死挣扎的蛇,蛇里是一个个嫩白的红薯。

  泥石流快乐地喘息着!

  泥石流幸福地呻呤着!

  老先生坐在茅屋里听淅淅沥沥的雨声,声声入耳。温了一壶红薯酒,烧了几只干辣椒,一个人有滋有味地抿。

  “玉壶买春,赏雨茅屋,坐中佳士,左右修竹。”老先生突然吟起一首古诗,心里快乐安宁。知足常乐。所以,人当六十仍鹤发童颜。

  “狗日的,蜂糖溪边的谷子一颗也收不回来了。”老村长走到老先生家发着牢骚。

  “没什么奇怪,龙王爷也要吃饭嘛。”老先生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,老村长想想也是,龙王爷总不能饿肚子。

  “恐怕去年过年有人用汤泡了饭。”狗二佬提出疑问,湘西古风,大年三十谁用汤泡了米饭,谁家就会垮田坎。

  “爹讲得好,大年三十,我给狗喂了饭,捡了肉、豆腐、青带。狗先吃白米饭,今年肯定有白米饭吃,要不是那个背时鬼用汤泡了饭,田是不会垮的。”草儿附和着他爹。

  “小草儿不懂事莫乱讲,不是别人年三十汤泡了饭,是命,命晓得吗。”向枝花只认命。

  “干爹,我昨晚起来撒尿,看见一个亮东西,有灯笼那么大。”狗二佬告诉老先生他的新发现。

  “那是桩巴龙过路,惹不得的。桩巴龙是独眼龙,尾巴被雷公劈掉了,所以恨雷公恨得要死。路过哪山哪村,哪山哪村就倒霉,垮山、滑坡、垮田坎,它一路干着坏事,你没注意雷公一路追着它打吗?”

  “干爷爷,你见过桩巴龙吗?”草儿已是个小姑娘,却像野草一样瘦弱。

  “我没见过,别人见过。胡子有三丈长,一只眼睛像灯笼,嘴巴有黄鳝洞那么大。”

  “难怪昨天夜里炸雷一个连一个。”狗二佬为找到连日阴雨绵绵的原因高兴万分。

  “桩巴龙过山了,天要睛了。”老先生赶紧舒了口气,尽管茅屋外仍阴雨绵绵。

  “要早过山就好了。”草儿迎和着老先生,是为了讨他欢喜。

  蜂糖溪全是满盈盈的泥浆,一条表面平静而内心不平静裹着躁动与不安与罪恶的大河,却给村里人带来了财富。

  泥水里,突然飘来了翻着胀鼓鼓肚皮的死狗,一头头水牛黄牛,在泥流里露着一个个脑袋,寻找着上岸的机会,黄狗白狗玩命地游。想早一点游到岸上,吊脚楼的大柱子上,拴着一条条五颜六色的破布片。偶尔,一个肚子胀得鼓鼓的男人或女人,赤裸的浮肿的身体沉下去,浮起来。

  村里人全兴奋了起来,全村人都到蜂糖溪去捞浮财,老先生、老村长自然坐岸指挥。

  狗二佬划了一个大脚盆,划到中间去牵牛或捞死猪,要是有个好姑娘在树上喊救命……狗二佬突发奇想。

  但最终没有活姑娘飘来,只有两个死姑娘挺了圆滚滚的肚皮向下流,大概是去给洞庭湖的龙王爷当媳妇。

  狗二佬说不出的失望。

  但等他回到家饱吃了一顿死猪肉,吃得满嘴流油,也就不再失望了。龙王爷管水,权力大得很,权力大的人找几个媳妇也应该,小小的山大王就有好几个压寨夫人,何况龙王爷呢,媳妇多了,龙王爷才没空发脾气,没时间干坏事。

  “亲爹,我看一年发两次大水也不错呢。”狗二佬用柴棍挑着黄牙缝里的肉筋。

  “是啊,涨大水不全是祸呢。”在女婿家吃得打饱嗝的老村长也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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